渴望有一间傍水的茶楼,清幽古朴,临风而坐可望绿水小桥,树影婆娑里有袅袅音乐若有若无地飘来。半壁山房待明月,一盏清茗酬知音。邀约二三知己围桌而坐,让阵阵茶香传递彼此的真诚与关怀,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,关于湖光山色,关于几本有趣的书,关于一些久远的故事。黄昏渐暗,心灵的燥热退去了,油然而生的是疏淡中面对纷繁世间的坦然。这样的品茶才品出了真滋味。
饮尽香茶,悠悠茶思从邈远的时空回归。一杯香茶在手,手里捧着的竟是五千年厚重的文明,恍惚间,手中的杯子也一下子由轻盈变得沉甸甸的了。
关于喊茶,北宋的文坛领袖欧阳修曾经这样诗述:建安三千五百里,京师三月尝新茶。年穷腊尽春欲动,蛰雷未起驱龙蛇。夜间击鼓满山谷,千人助叫声喊呀。万木寒凝睡不醒,唯有此树先萌发……
我想没有人会真的不知道,要靠人喊把茶弄醒再舒展开来,让人采摘,那是不可能的。在我看来,这种仪式活动,其实还可以解读为一种上山采茶前的热身运动。古代茶山,多生野茶,草木杂共,其中难免会有动物野兽,打着火把,举着棒子,一路喊着上山,也是为了赶走那草木下的蛇虫百脚;再一个,半夜三更上山采茶,谁不心里发怵,相互喊着,人前人后有个人声,心里踏实;喊着上山,还有一个原因,也就是淌路吧。那走在前面的人喊着,走着,在山坡茶蓬中开出一条小路,后面的人被引领着,脚下的碎石滚石,被前行者踩到了一边,夜半三更时的劳作人,内心多少也安全一些,温暖一些吧。
此刻,我还突兀地想到,那上山采茶的人中,会有女性吗?今天的采茶,几乎都是女性的活儿,如果欧阳修的时代,上山采茶也有女性,那么,男性的喊茶声中,应该还有那保护男性的气概在其中吧。须知我们女性是一种多么异感的生物,大地下那蛰虫的微微振动,远山闷闷传来的隐雷,伸手不见五指的黎明前的黑暗,迎面吹来的让人心生孤独凄凉的寒风,交感在那敏感而又细嫩的心里。而当你伸手采茶之际,有一握火把斜斜地过来,照着你的手,却小心不燎着你的发,如果那是一位健壮明朗的山民,火把半明半暗地照出了他脸的轮廓,他的笑容,你的心中,会生出怎么样地茶芽般的萌动呢!
当然,所有这一切生命的真正惊蛰,是要附丽在一个庄严无比的神圣仪式上的。人们需要那么喊一喊,提升一些生活,让普通的劳作也更加深刻,因其精神性而更容易承受。就像人们泡茶时会进行“凤凰三点头”,是表示对客人的尊敬,但其实它还有一个非常切实的目标,便是用水冲击和翻动茶叶,使其受热均匀。人们在那么喊着“茶发芽”的时候,梦想也随之产生,内在的灵魂的愉悦会从丹田升起,茶的灵性与物性便同时汇集在那一声声呐喊中了。
虽然喊着茶发芽,但我以往却一直以为,惊蛰日不是采茶日。因为那时,人与动物的生命节奏,不过仿佛被大自然猛然地抽了一鞭子,人在地上,灵魂跳了一下,虫在地下,肉体跳了一下,就那么一惊一乍,生命苏醒了。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中关于惊蛰,有一个非常生动的形象:“二月节,万物出乎震,震为雷,故曰惊蛰。是蛰虫惊而出走矣。”惊而出走,好形象好准确,一下子让我想起易卜生的着名话剧《玩偶之家》,安娜亦可以说是“惊而出走”的吧。
不过这种联想有点牵强,还是回到大自然中来。中国古代把惊蛰也分为三候:一候桃始华,那是说桃花开了;二候仓庚鸣,那是说黄鹂叫了;三候鹰化为鸠,说的是蛰鸟化为了布谷。至于为什么蛰鸟会化为布谷呢?没真正闹明白。只知道,一到秋天,那布谷又将化为蛰鸟。或许,古人就是要用这种变化来佐证季节的变化吧。
这是刚刚醒来的时分,你看那《黄帝内经》上说的多好:“春三月,此谓发陈。天地俱生,万物以荣。夜卧早行,广步于庭,披发缓行,以便生志。”披发缓行,以便生志,案头必须放着一杯茶。惊蛰日最好是喝绿茶,因为那时候人容易上肝火。
可是对一切爱茶人而言,那一天,还是与茶有关的日子。一切都快了,连茶也发芽得快了。今日惊蛰,天气热烈,我知晓,中国国际茶文化研究会一行20余人,就在诸暨十里坪的有机茶基地品尝“惊蛰鲜茶”呢。今年春茶比往年的采摘时间提前了10多天。十里坪“惊蛰茶”3月3号就开始采芽,叶芽长约1公分。这种情况往年几乎没有出现过,有关专家认为是气温偏高,促进了春茶的萌动生长,同时也有利于茶树营养积累。据十里坪相关工作人员介绍,今年春茶整体品质不错,往年通常在3月17、18日开始采摘的“明前茶”,现在也提早开出了新芽,这无疑预示着今年将是茶叶丰产年。
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喊茶,在惊蛰之日喊茶,现在已经越来越成为一种民俗旅游节目了。
编辑:lmz